淨化身心．建設淨土

僧稠禪師是少林寺建寺以來有文獻可考的最早武僧，他因禪、武雙修成為少林寺二祖與武學初祖，對於開創寺僧尚武的氣發揮了深遠影響，北齊天保二年由文宣帝高洋下詔，奉請僧稠禪師赴鄴都弘法授業，他所闡講的佛法禪理引發高洋的喜悅，自此率天下百姓遠離漁獵禁屠齋戒以虔修功德。僧稠禪師也以「黑衣天子」的國師之尊促生高齊佛國，他喜居山寂靜以領眾禪修，高洋便敕命於鄴城西南龍山之陽為構精舍雲門寺，請僧稠禪師駐錫兼任石窟大寺主以培育諸禪匠。

在河南龜蓋山南麓的靈山寺，現今僅存洞窟三座稱為「小南海石窟」，小南海中窟為靈山寺僧方法師和故雲陽公子林等，於北齊天保元年始鑿，僧稠禪師在天保六年重瑩而成，洞窟內的僧稠供養肖像手持長柄香爐和蓮花面向佛陀並唱偈禮讚，「天上天下無如佛，十方世界亦無比，世間所有我盡見，一切無有如佛者。」壁面刻畫僧稠禪師學習釋迦牟尼佛前生的菩薩行；而兩側則是雕刻層次明朗的淨土變相圖，有西方淨土景觀和蓮花化生的品位內容，將圖像聯結到《觀無量壽佛經》的觀法則非常有意思。犍陀羅佛教的淨土藝術中土化之後，自成一格地開展充沛活力的新氣象，兩系淨土的方便進路都被收攝在僧稠禪師的禪修洞窟中，這是大乘佛教興起數百年之後中土僧人的奇妙安排。在僧稠禪師圓寂之後，眾弟子們選在禪修導師的石窟外壁刻經「依准觀法，鏤石班經，傳之不朽」，用以圓滿師志並傳承這一系禪法於後人做見證。小南海石窟的設計、營建、功能和價值，其點滴都是這樣的感人至深，也說明了早期禪修與淨土之間的密切關係，在長遠菩薩道上的內修與外化，有不能切割的整體價值。

如何維護絲綢之路的暢通和西域的治安，一向是漢、唐王朝所關注的國際責任，華戎交會的都會敦煌便是沉澱著這樣的現實願望。1943年有敦煌藝術研究所的工作人員們，在莫高窟第220窟進行壁畫的剝離，重現了讓人驚艷又震撼的大唐淨土變相圖，大家都深信這並非出自一般畫師之技法，或許是緣於敦煌佛都的盛名，迎來了四方的神繪高手，將時代尖端的宗教文化建構凝結在莫高窟的石室裡。

七世紀初期的新疆吐魯番並不平靜，由於高昌國王過份依附西突厥，對於絲綢之路的暢行埋下變數，唐太宗便下令遠征軍西行，順利攻陷高昌城後，當時隨軍西征的文化藝術界的成員，部分在軍隊返撤時選擇留駐敦煌，參與著當地的宗教藝術和文化教育，其中的都料李工接受敦煌大家族翟氏的委託，指導者是大雲寺(莫高窟第96窟北大像)僧道弘法師，為其所營建的家族佛窟(莫高窟第220窟翟家窟)彩繪壁畫。石窟營造的工序繁瑣複雜，是謙卑學習並無私合作的集體成果，為了在西征戰役之後能夠安慰生者、撫平亡靈，道弘法師的洞窟設計方案中融入了東、西方淨土變相圖，借助李工畫筆的構圖經營，將淨土世界活靈活現地展開成通舖大壁畫，不但在心靈上安置了精神性的皈依處，也藉由貞觀盛世化作淨土世界的元素，成功連結著此岸娑婆和彼岸淨土的進路，透過這一艘慈悲大舟的啟航，讓翟氏家族與西征戰役中的傷亡者，因著身心的療癒而能踏實安住。曾留法並終生奉獻敦煌的常書鴻先生說過，翟家窟的壁畫無論是構圖或者設色，都不亞於義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的教堂裝飾繪畫，高水平的壁畫身負宣揚大乘佛教淨土信仰的重任，為的就是在現實生活中得到安頓和喜悅，讓每個生命的覺性種子開花，並昇華為參與建設淨土的菩薩事業。